我二爷爷是一名普通的民办小学老师。二爷爷就是我爹的亲二叔,二爷爷现在种地的样子和我在村小上学的时候一样,个头矮小却坚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沂蒙老区老汉,眼神也和他哥我爷爷一样有些深邃。
龙窝村近三十年来到底出了多少大学生,我遗憾的没有统计过,但是不管从美国、英国、日本还是北京、上海、全国各地回来的姓史的“孩子们”(我们全村同姓),以及在家务农和做点小生意的龙窝村后生们,见了还是在村头挑担犁地的二爷爷总是得喊上一声“老师”得到的回应就是“回来啦,回来好。”
现在龙窝小学没有了,几个村子都凑不到一个班,撤点幷校,让“没本事”的年轻人在孩子上学的问题上犯难,解决的办法是全家几代咬紧牙关到县城租房打工,精打细算供孩子上学,农村的九年义务教育在工业4.0的时代,而且是在祖国的东部地区受到了冲击,让我不得不想起我二爷爷在我父亲小的时候就是一名民办小学教师的存在价值。
初识李保国是我在开车时听的广播中,如果让我找出李保国和我二爷爷的共同之处,就是“普通”二字,再无别的形容。“把论文写在太行山上”直抵人心的字眼,贫瘠的土地上种出致富的果树,多么朴实的愿望,把农村家的娃娃培养成人成才;孩子“成人成才”这个中国大地上无数家庭最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二爷爷一辈子用简单的汉字教会了一代代后生做人的道理。李保国教授把自己的“根”像果树的“根”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太行山上。从教四年,每每走进课堂,想起台下坐着“几十个家庭的愿望”时,我的心就会略显沉重。
龙窝小学二十多年前的铃声总是“没有点儿”;二爷爷的工资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要和村里人一样种地打粮,我二爷爷承包了一点儿果园,主要是苹果树和桃树,小学里的厕所被二爷爷用很土的办法做成了一个大小便分离的“环保”厕所,有一次课间,我把尿泚到了尿池里,二爷爷还夸我做的好没有浪费。有时,课间会很长,因为二爷爷需要把尿挑到他的果园里才能回来“打铃儿”,大铃铛是村里铁匠“三瘸子”用铸铁做的,用两根水杉木支撑着,声音很响,很脆,打起来得时候全村都能听的见。可就是“没有点儿”,但它又是村子里的钟,村子里的人还是能分辨出那次是上课铃,那次是放学铃,村子里的烟囱和小学里的铃有着对“全村娃娃”的默契。
村子里的人婚丧嫁娶的对联都是二爷爷写的,办公室里的乒乓球台时而变成我二爷爷的书法台,“育红班”的时候我识字不多,我把对联上的喜字念出了土口,一个土和士的区别让我印象深刻;后来二爷爷教我读“对子”成了我一件喜欢的事儿,至现在还能背上几句。
天增岁月人增寿 春满乾坤福满堂
天赐平安福禄寿 地生金玉富贵春
龙窝小学的国旗杆也是水杉木做的,我小时候觉得这根国旗杆真高真直,国歌就是二爷爷吹的笛声,虽然不是每周都升旗,但是我们当时还是不懂得为什么二爷爷总是愿意升国旗。
李保国走了,我二爷爷还活着。
一个是农业大学的教授,一个是79岁已经享受到祖国福利待遇的普通民办教师;一个是被人追忆的英雄模范,一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而我现在是一名国家示范高职院校的大学讲师,理想和信念在我心里酝酿着,因为普通也是一种伟大。
龙窝村的烟囱已经很少有了,年轻人都努力的进城了,村小的铁玲还在二爷爷家堂屋的毛主席像下……
(作者系设计学院教师,荣获2016年师德建设月主题征文二等奖)